暴力爆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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帝王的软肋 193 (不为立仗之马)

        不为立仗之马,而为朝阳之凤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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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和亲王府内,弘昼正坐在书房的案桌前,手中捏着一份信,信纸的边角已被揉搓得微卷。


  江南一带为皇后所笼络的官员给他送了一封密信,密信开头与以往并无不同,就是向皇后、十二阿哥以及亲王问安,接着又提到在太湖风景独佳之处建了一座园墅,地契已交由和亲王在当地的属下打理。


  和亲王看了,付之一笑,如今交好的江南官员都晓得,他和亲王是为皇后所驱使,赠与他的宅子,看的是皇后的脸面。


  太湖边上……弘昼微微一笑,若是皇后再有机会随驾南巡,可寻机前往住上一两日,以览太湖风光之盛。


  只是这念头还在心上,昭华手里攥着的玉佩又在眼前闪现,一瞬间,他心里像起了一座将危的高楼,不由发慌,忙将这封信扔在桌上。


  正皱眉拿过火折子要烧了这封信,已然凑近,却看着火折子发了好一会儿呆。


  之前为了给皇后填补内务府亏空,他写信给江南官员及富商,打了不少秋风,原以为这些官员私下应该颇多怨言,为何又要送上一座价值不菲的园墅呢?


  弘昼忙放下火折子,拿过信继续往下看去,原来是红夷商船自广州聚至定海海关,要求宁波开海关以便往来贸易。他是知道的,康雍年间红夷商船就曾聚于定海海关贸易,但自弘历登基后,商船却尽数去了广州,广州又远离富庶的江南,贸易所得有限。


  英国商船如今又复聚于定海海关,甚至于托官员向他赠宅子,只望他在当今圣上跟前进言几句。


  这些江南官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,竟敢托他为红夷说项,当下心中一寒,就要撕碎密信。又见信上最后隐晦写道,若宁波开设海关通商,则每年赠与和亲王通商税银之一成。


  一成是什么概念……是内务府倒卖一辈子的御膳也及不上的数。


  而且英商是交付税银给他,原本该进国库的一成,竟是落进他的手中……


  思及此,脑中当真是电光火石,弘昼的手微微颤抖,口干舌燥,忍不住放下密信灌了一盏茶水。


  又拿起密信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地看了数遍,恨不得把每个字刻进脑子里,他死心塌地为皇后筹谋十数年,到底是为了什么?


  他心里突然冒出这个疑问。


  淑慎所求,先是帝王之爱,求而不得,退而求其次,能守住夫妻之情便罢了,可如今,皇上竟要封一介奴籍出身的魏璎珞为贵妃。


  盛宠十数年,又封贵妃,倘若有子,晋封皇贵妃自是板上钉钉的事。那十二阿哥永璂的太子之位岂不是岌岌可危?不!魏璎珞如今已笼络了五阿哥,悉心教养,皇上若是属意五阿哥……那魏璎珞有子无子,早已不是要紧的事,此时早已是得陇望蜀,眼瞅着皇贵妃之位将近了。


  大热的天,弘昼脖后竟冷汗涔涔,皇上立储之事怎么是他能左右的?他心中为何笃定储位必定是皇后的十二阿哥,皇上立谁,全由皇上定夺,他不过是个亲王罢了。


  可他身后是皇后!


  弘昼攥紧手中的密信,在这个平常的午后,心绪翻涌,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——比如小时候和弘历比武,他明明能胜,额娘却要他故意输掉,他明明有远大的抱负志向,却只能为了苟活,做一个世人眼中的“荒唐王爷”!!!


  他哪里及不上弘历?!仅仅因为他的额娘是熹贵妃,仅仅因为康熙爷钟爱,他便要处处忍让,伏低做小,活着就只是活着。


  回望从小到大富贵荣华的一生,如行尸走肉,毫无意义。


  他想做的,他能做的,原本远远不止一个亲王而已。


  如果不是宫中再遇淑慎,他也许就一直纵情声色下去,荒唐而浑浑噩噩地过完亲王的一生。


  是上天垂怜,叫他遇上了淑慎……


  或者说,遇上了皇后。


  他抬头看着窗外的日头,一切都是虚无,唯有那日光闪耀,好似神明的引领,这个机会,也许这一生只有这一次。


  大风起于青萍之末。


  弘昼疾笔修书一封,再派亲信快马加鞭将回信送去。


  京城上空流云变幻,星落日升,不觉又是数日过去,弘昼这边正将太湖园墅之事知晓与皇后,见她终日凝眉不展,终于露出一丝笑,心中正宽慰。


  不日,江南那边的属下来报,说是太湖的园墅被江苏巡抚庄有恭收没。


  “大胆庄有恭!竟敢与本王作对?如今在江南还有他置喙的余地吗?”


  弘昼如今正志得意满意气风发,江南为大清富庶民强之所在,官员大半为皇后及他所拿捏,若是红夷通商一事成了,则江南通商贸易每年税银之一成又将落入他与皇后之手,富可敌国……


  不是顽笑话。


  区区一个庄有恭,一个巡抚罢了。


  弘昼慢慢冷静下来,倏然问道:“他只是收没园墅而已?没继续深究?”


  亲信嘿嘿一笑,早已料到和亲王会提及,小声道:“亲王放心,一座园子罢了,庄有恭如今正准备在秋汛来临之前疏浚太湖三江,正是缺银两的时候,小的自作主张,将园子转赠了庄有恭,他当日便抵押了园墅换得银两充入府库了。”


  “混账!”弘昼冷哼一声,业已气极,“那是英商赠与皇后娘娘的园子!不过挂在你的名下方便打理罢了,竟然如此轻易就被一个巡抚查没?”


  亲信原以为自己办得妥当,还亲自前来邀功请赏,没想竟被痛骂一顿,眼珠一转,又忙道:“庄有恭可是个厉害人物,说一不二,奴才害怕逼急了扯出更多……”


  弘昼斜歪靠在太师椅上,想了一会儿,又问道:“查没抵押充入府库……如此熟练利索?他就没上报朝廷?”


  亲信常年在江南经营,大大小小官员行事为人如何政绩如何心里都有数,忙拱手道:“未曾,不过……对庄有恭来说,这已是寻常之事。”


  弘昼一笑,直起身子挥挥手::“你即刻把庄有恭在任上的一桩桩一件件欺上瞒下之罪俱实拟好,这园子,我非得夺回来不可。”


  圆明园勤政殿中,弘历神色肃穆,身子微微往后仰,魏璎珞站在他身后,见他如临大敌,垂首在他额上亲了一下,笑道:“皇上你莫怕。”


  弘历冷嗤一声:“怕?朕会怕?笑话!”


  魏璎珞见他依旧口头逞强,也不理他,取过一支极细极细的银针,故意在他眼前晃过:“臣妾这就要动手啦?”


  “啊……”弘历些微茫然地应了一声。


  此事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,这些日子他的脖后起了一个疙瘩,太医极少敢在他身上用针动刀,没想这疙瘩越来越厉害,他又总是爱挠后脖,不小心给挠破了,不过一两个时辰,又接连冒了三四个疙瘩。


  太医照例来看了,还是众口一词的“热毒“,需要静心休养,再进些安神凉茶。


  这边太医退下,侍卫却急急送来折子,弘历耐着性子打开一看,这一看不要紧,可就完了蛋了,气得摔了折子,半天回不过神来。


  魏璎珞虽乔装身处勤政殿,可没胆子去看那折子,只是见他急得又去挠后脖,忙喊道:“哎哟!小心!”


  “啧!”弘历脖后一痛,伸手一看,无奈地靠着椅背,一声不吭,竟像是在生闷气了。


  魏璎珞走上去,在他身后看了大半天,嘟囔道:“不过是几个热疮,戳破放血就好了,若是皇上郁积于心,又不得疏于政务,只怕这热毒倒往里面钻了!”


  弘历冷哼一声,很是不屑,语气却松了不少:“你又知道了?满太医院都及不上你令贵妃了?”


  魏璎珞趴在他肩上,凑前去,在他耳畔吐气如兰:“这宫中能有几人敢拿捏皇上?施针放血若是有损龙体,脑袋可就不保了。”


  弘历瞥了一眼那被摔到地上的折子,指了指:“给朕捡回来。”


  魏璎珞伸手玩捏着他发红的耳垂:“不去,谁扔的谁去!”


  如此大言不惭,弘历竟笑了一声,叹口气,拂拂衣袖起身:“朕扔的,朕去捡。”


  说完,真就起身走过去,微微弓身,将折子捡起来,骨节分明的手指又将折子翻来翻去,垂首立在殿中,凝神看了好一会儿。


  “朕钦点的,朕亲自废了。”


  说完,又抬起头,下巴微微扬起,像是落进了回忆,轻声念道:“不为立仗之马,而为朝阳之凤。”


  这两句诗当时在朝堂及民间传诵甚久,说是庄有恭风度端凝,皇上见之天颜喜甚,赐及第,授修撰。次日,即命入直尚书房。


  自入仕以来,顺风顺水,未有过错。


  “奉兴县的朱呥主使杀人,杀人的大罪,朱呥花钱赎罪,庄有恭竟收了银子就将人放了,还不俱实上报,隔了这些年了,倒有胆子告知朕了?!”


  魏璎珞捂嘴轻笑一声:“我怎么瞧着皇上倒想说……让我知道作甚,要瞒就瞒一辈子!”


  “大胆!”弘历怒斥,一折子扬起,见闭嘴她鼓起腮帮,手一顿,力一收,将折子轻轻拍在她额上,略有些疲惫道,“大胆魏鹰,僭越了。”


  这声“僭越”说的极轻,似乎是怕叫人听见了,真替他罚她似的。


  魏璎珞双手夹住折子,又递还到他手中:“皇上若觉得庄有恭不是贪墨渎职之徒,便召他进京,当面细细对质。”


  眼见他又要伸手挠后脖,魏璎珞忙喊住他,拉着他回到御座坐好,唤进小全子,替他去延禧宫拿银针了,这才有了初初勤政殿一幕。


 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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